李利安：推进“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的历史镜鉴

中宏网北京2月19日电（记者 王镜榕）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年。作为古丝绸之路历史发源地的文化古都——西安，在推进新时代“一带一路”倡议高质量发展进程中使命重大，而作好“一带一路”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创新、共享、传播尤其关键。

日前，西北大学佛教研究所所长，玄奘研究院院长李利安就相关话题接受记者专访。

推进“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的历史镜鉴

中宏网记者：“一带一路”和历史上的路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有密切的联系，这不仅仅是因为“一带一路”与历史上的海陆两种丝绸之路在空间上基本吻合，而且因为“一带一路”的发展格局和现实意义与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您认为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在哪些方面可以为今天的“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提供宝贵借鉴？

李利安：“一带一路”是从历史中走出的一种现代发展格局，与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具有密切的关联。汉唐盛世时期，丝绸之路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和文化进步的动力之源，更是中国与世界各国开展友好交往、彼此互惠的重要平台。丝绸之路的文明交往可以为今天的“一带一路”建设提供很多历史的借鉴，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多向交通，即在东西框架下的多途沟通，从而在空间关系方面形成多方对接、次第相连的特征，建构了丝绸之路文明交往时期的多个空间彼此链接、相互依存的空间互动关系。宏观上来看，这种多向交通主要由四条通道支撑起来，从北向南依次是草原丝绸之路、沙漠绿洲丝绸之路、西南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四条通道都是宏观视野下的存在，实际的交通路线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地段都呈现出动态演化的特征，而四条通道之间也存在着相互呼应与彼此对接的复杂关系。这种多向度的交通框架本质上是丝绸之路文明交往在空间关系上的彼此依存与相互沟通的体现。

第二，多极支撑，丝绸之路所贯通的文明交往不是中国一家的事情，而是希腊及随后的罗马、印度、中东等很多地方共同发起、共同促成的多边文明交往的壮举。从东方来看，当然中国具有主体的支撑性，一个东方大国推动并维系着丝绸之路东端的长期挺立与西向延伸。但若从西方来讲，西方通往东方也带着对财富的期待、对东方神韵的幻想，堪称一种充满浪漫、充满神秘、充满期待的探险之旅，其中也蕴含着强劲的支撑与推动之力。中国、印度、中东、欧洲四极支撑下的丝绸之路文明交往框架牵动着无数个国家和地区，它们像珍珠一样镶嵌在丝绸之路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支撑点。这和新航路开辟之后的人类文明交往格局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新航路开辟之后的文明交往是以西欧为中心的强势挤压下的文明交往，具有明显的一极化倾向。

第三，多系链接，即丝绸之路所贯通的文明交往链接着社会的各个系统，尤其是最重要的社会系统，如经济、政治和文化。总体上看，丝绸之路上行走的，有怀抱发财梦想的商人，有出使他国的使节，有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有随民族迁徙的民众，有边塞采风的浪漫诗人，更有虽然清贫但怀着虔诚信仰的传教之士。但最重要的其实是三类文明交往，即经济贸易驱动的物质文明交往，军事冲突与外交往来所激发政治文明交往，以信仰为基础的各种精神文明交往。所以，丝绸之路不仅仅是一条商贸之路，也是一条政治交往之路，更是一条以宗教文化为主题的精神文明的传播之路。商贸是永恒的动力，外交是强劲的引领，而信仰驱使下的宗教文化往来则是最深厚的维系。多个社会系统的相互链接，使文明交往具有了丰富的内涵，构成丝绸之路的灿烂画卷。

第四，多元互鉴，即丝绸之路人类文明交往是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文明之间的交流与互鉴，不像新航路开辟之后的文明交往，一元性强，单向性明显，全球被裹挟在西方文化的体系之中，其他各种文明根基受损，遭遇强势挤压，至今未能摆脱所面临的严峻挑战。丝绸之路的多元性文明交往贯通了中华文明、印度文明、阿拉伯文明和欧洲文明等人类最重要的四大文明。在这种多元性交往过程中，不同文明根基牢靠，彼此独立，相互尊重，在此前提下相互借鉴。在那个时代，尽管一个文明区的拓展过程中会伴随着文化的前后更替与走向合一，但不同文明体系之间却是平等的交流。这种平等交流总体上保持了友好和平的态势，同时在空间和时间方面，也保持了逐渐展开、次第推进的交往过程。

第五，多方受益，丝绸之路人类文明交往给所有相关方都带来了好处。以中印两地来说，中国从印度获得了佛教文化，并在实现了中国化之后，与儒道两家并驾齐驱，在互补中圆融一体，终于重构了中华文化的结构，重塑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成为古代中国所获得的最深厚的外来文化馈赠。而印度则获得中国的很多物质文明成果，如钢铁、制糖以及丝绸、纸张等涉及民众日常生活的产品及其制作技术。从中国的角度来说，这个处在世界东方的大国，因为丝绸之路而与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由此而融入国际社会，与遥远的南亚、西亚和欧洲建立了密切的关系，从而以自己的智慧以及智慧所创造的成果，如四大发明，影响了整个世界，为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获得来自欧洲、印度和中东世界的很多文明成就，形成了以“胡”命名的很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馈赠，胡麻、胡桃、胡椒、胡瓜、胡本、胡语、胡乐、胡舞等，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的文化与生活。正是因为这种互惠性和多方同时受益的交往效果，才使得丝绸之路成为沿线各国的共同推动与共同维系。

丝绸之路人类文明交往的这些基本框架和基本特征对今天的“一带一路”建设均有启示意义。例如，以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反观今天的丝绸之路经济带，我们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到，丝绸之路经济带不仅仅是一条经济带，同时还是一条地质矿产与生态环境分布带，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息息相关的政治交往带，更是不同宗教文明彼此关联、相互交流的文明交往带，特别是以宗教信仰为支撑的精神文明交往，更是民心相通的基础，是彼此深度理解与包容的前提。总之，“一带一路”是多元并举、共同受益的和平交往平台，既是中国古老智慧的现代呈现，也是现代中国在经济腾飞之后向人类主动做出的勇敢承担，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所在。